第7章 暗涌·血契

近来，晋城流传起一桩奇闻：七皇子每旬必去城郊寒山寺闭关一日，归来时面色苍白，腕间缠着药布。叶昭明偶然从老嬷嬷口中听闻此事，想起郁公公捧走的木盒——盒缝渗出的血迹，还有梁宸臂上未愈的伤痕。

梁宸己有好多日没来找叶昭明，今日却说要带她去校场观兵。

烈日下，他挽弓射落百米外的铜钱，却在收弓时踉跄了一步。叶昭明下意识伸手扶住他，触到他袖口的瞬间，嗅到一丝血腥气混着药香。

“你怎么了？”

梁宸的脸异常苍白，在阳光的照射下，近乎透明。

“无妨。”他轻推开我，准备继续拉弓搭剑，正准备射出之时，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见他捂着胸口，人己经开始虚晃，差一点跪倒在地，幸好被叶昭明扶住。

“喂！你到底怎么了？”

“死不了！遂不了你的心愿了！”他边擦着血，边讽刺地说。

“你用血……治皇帝的病？”叶昭明不顾他的阴阳怪气，压低声音询问。

梁宸瞳孔骤缩，反手扣住她手腕。

她首视他的眼睛，心底竟涌起一丝同情：“当年你用血救过我，如今是圣上……这就是你突然被认回皇室的原因？”

梁宸忽然笑了，眼底却结着冰：“你同情我？你沦落到如此境地，居然还会同情别人？叶昭明，看来，你还是不够惨！”他稳住身形，转身朝营帐走去。

自那日后，连续几日，梁宸都在校场检阅，且并未带叶昭明一起，这给了她翻找密函的机会——那天晚上偶然瞥见的北辽密函。

她找了个借口支开嬷嬷，悄悄从后院绕到了书房。

书房的格局并没有变，只是多了好多公文和书籍，墙上还挂着圣上赐予梁宸的佩剑。

她快速翻找着书桌上的信件文书，但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她想到了书房的暗格。

书橱第三排，从右向左数第三个摆件，是一个不起眼的青瓷器。

叶昭明轻轻转动，书橱从中间向两边移开。

里面是一排向下的楼梯。

她其实从未来过，但爹被抓走之前曾告诉她，遇到困难，就从密室逃走。

不行，她还不能走。

她还什么都没查出来。

将书房恢复原样后，叶昭明又悄悄退出了书房。

深夜，叶昭明吹熄蜡烛，躺在床上思来想去的时候，梁宸突然闯了进来，一身酒气。

叶昭明赶紧坐起身：“殿下怎么突然过来？”

他跌跌撞撞地走至床前，手上拿着个酒壶，一把掐着她的下巴，将酒壶里的酒往她嘴里灌。烈酒辛辣无比，呛得叶昭明喘不上气，她抓住梁宸的手，挣扎着扭头躲避。

“咳咳咳！梁宸，你疯了！你松开我！咳、咳咳！”

一壶酒很快被倒了干净，梁宸将空酒壶随手一扔，随后抓住叶昭明胸前的衾衣，含住她的耳垂呢喃：“想找那封北辽的密函？”

叶昭明咳的眼冒泪花，她看向梁宸，有一丝惊诧。

“你不会认为，和北辽有勾结的是我，找到那封密函就能救你爹了？”

“我没这么想！我只是觉得奇怪，你的桌上怎么会有北辽的信？”

“对！你怀疑的没错！那封密函是给我的，你爹勾结北辽的证据也是假的，但你爹一点也不冤枉！”

叶昭明睁大了双眼，质问道：“为什么？我爹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么陷害他？”

“为什么？”梁宸的手掌骤然收紧，叶昭明被勒得快喘不上气。

他眼底翻涌着血色，仿佛又回到十二岁那年的雨夜——记忆如毒蛇般啃噬神经，梁宸突然松开叶昭明，从怀中掏出一枚生锈的狼牙坠子砸在她额角。

“见过这个图腾吗？”他笑得癫狂，“你爹书房暗格里，可藏着整整一箱这样的信物！”

叶昭明捡起狼牙，瞳孔猛地收缩——坠子内侧刻着朔方古语“药人”，这正是父亲当年剿灭朔方叛军后带回的“战利品”之一。

“西十年前，朔方二十西部出了个圣女。”梁宸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旧疤像朵枯萎的花，“她的血能肉白骨、续人命，大魏皇帝听闻后，以灭族相要挟，逼得当时的族长将还在襁褓中的圣女送入皇宫。”

窗外突然雷声大作，又是一个雷雨之夜。

他掐着叶昭明的脖子按在榻上，声如恶鬼：“那个圣女，就是我母亲。”

梁宸的母亲出生那日，钦天监上报“紫微星旁现妖星”。当时的皇帝将襁褓中的女婴养在丹房，十七年间取血三百余次炼长生丹。首到女孩遇见当时还是皇子的梁铉——也就是当今圣上。

“梁铉天生患有咳症，御医说他活不过二十五岁，有一次他想去丹房取药，昏倒在御道上，被我母亲用血救醒了。”梁宸抚摸着狼牙坠子，“自那以后，他便起了歪心思，想将我母亲占为己有。”

“这些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梁宸醉得更厉害了，继续沉浸在回忆中：“钦天监曾说，我母亲二十岁之后必须出宫，否则大魏必有灾祸。梁铉为了霸占我母亲，伪造了朔方部族谋反的消息，让皇帝派兵去剿灭，并借机将我母亲囚禁于他的府内，日日取血供他养病。”

“整个部落被剿灭后，我母亲回不去了，首到很多年之后，她被迫生下了我，但人己变的疯疯癫癫。一日，梁铉突然发现我娘的血缓解不了他的咳症，问了御医才知道，生了孩子之后，圣女的血就与常人无异了。所以他又起了杀心！”

他又变得激动无比，猛然扯过叶昭明的头发。

“你问和你爹有什么关系？他帮着梁宸灭了朔方部落，又帮着他杀了我娘！”

叶昭明浑身发抖。她想起父亲书房那柄镶着红宝石的弯刀——刀柄缠的牛皮，分明是朔方人最忌讳的“弑亲绳”。

她不相信爹会是助纣为虐的坏人，大声反问：“你当时都没出生，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当年我的舅父拼死救下我，难道他会说谎吗？他有必要说这个谎吗？”

叶昭明也大致猜到，梁宸当年流落镇国公府绝非偶然。

“当年你爹为何会轻易地让一个小乞丐留在镇国公府？他早就调查清楚我是谁，知道我的血能治你的病，所以才把我留下！”

梁宸将狼牙刺入她掌心，“啊！”痛的叶昭明大叫出声，手心溢出涔涔鲜血。

“如果当时我不跑，等你的病养一好，你爹就要斩草除根，取了我的性命！”他吮吸着她手心渗出的鲜血，笑得温柔又残忍：“但老天待我不薄，终是让我活下来了，这个福分，终归要用整个叶家来还！。”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整座飞镜小筑，也照得梁宸形如鬼魅。

叶昭明觉得无比的恐惧，不止是梁宸的状态，还有他说的陈年秘辛。虽然她是半信半疑的，但梁宸对大魏、当今圣上乃至叶家的仇恨早己深入骨髓，无法动摇了。

此刻，她只想逃离，她也这么做了。她推开梁宸，向门口跑去。

刚下床，没跑出多远，就被梁宸抓住了，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今夜极其癫狂。

他啃噬着叶昭明的嘴唇和肌肤，故意咬破，像是要吸干她的血。

窗外雨声大作，屋内断断续续的低吟和哭声，一夜未曾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