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苏临川：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无辜的。

村子里户户门前都落满大地红鞭炮碎屑，唯独苏家没有。

苏家院子里，苏南城正蹲在一堆行李的旁边，身上裹着自己的被子，思考着自己的去处。

昨晚搬得太累了，纵使鞭炮声和烟花声再大，他的眼皮也坚持不住打颤，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身上的被子还是半夜冷醒，在行李中翻出来盖上的。

他不是没想过将这些还值钱的东西拖去卖掉，但卖来的钱够他干嘛的？连学费都交不起吧？更别说出去外边租房子和吃饭的钱了……

学校一年的学费要一千块，伙食费和资料费另算，他离了苏临川什么都不是。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会那么的离奇。

他原以为母亲将他培养起来只是为了争一口气，没想到是为了攀比另一个孩子，成为另一个孩子的对照组。

他的对照组，他是在自己初二时知道的，那个叫苏北辰的男孩，比他大三岁。

他没见过他，他是从母亲口中知晓的，每次母亲因他赶不上钢琴老师的进度就会责骂他，让他不练成就不能吃饭。

在那个名字还没从母亲口中出现之前，他都以为只是母亲对自己严厉，希望自己能够更好。

没想到……

自他的英语成绩下滑得厉害开始，母亲都会想给他请个教英语的老师，可是家中的经济并不允许，父亲就会劝母亲先取消掉钢琴课，让他先以学习为主要目标，等考上了高中，考上了大学再考虑其他兴趣的事儿，可母亲就是不愿，她宁愿每天接送他上补习班也不肯放弃钢琴那一门课。

父亲不理解，他也不理解，这件事的原因只有母亲自己心里清楚。

让他更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母亲非要生下自己来？她明明可以打掉自己的，为什么不跟父亲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小孩？

母亲是觉得这件事情能瞒一辈子么？

想到这里，苏南城就想哭。

妈妈死了，生父不详。

就着当时派出所的情形，自己就算找到了生父，自己也会被人家的正妻弄死吧？

他不懂大人之间的感情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知道自己是的妈妈是小三，他是私生子，多么耻辱的字眼啊……

苏南城蹲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抱着膝盖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他心想自己明明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为什么母亲要就将他留下？

母亲将他留下了为什么不好好对待他？为什么舍得抛下自己离去？

为什么不肯将他一起带走？

他恨自己当小三的母亲，也恨那个与自己是对照组的苏北辰，更恨那个从未露面过的生父！

凭什么那个男人招惹了自己的母亲可以美美隐身什么都不管了？

凭什么他的儿子苏北辰能够轻而易举的成为母亲口中优秀的存在？

凭什么他就不能生在普通家庭中被父母宠爱？

凭什么……

苏南城哭得悲伤，并没有察觉到身前站着道人影。

站在他身前的苏临川双手环胸，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他喝完酒睡醒后想了一整天。

他在想自己要不要继续抚养苏南城。

苏南城刚出生时，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他从他只有软软一个小团子养到如今这么大，宠他、护他，除了这次，从未对他动粗过。

慕汐对他的教育他是没插过手的，但也不代表着他就在家庭中美美隐身了。

慕汐在教育上给他的压力很大，每每他下了课，他们都会提着水桶拿着鱼缸去钓鱼、捕鱼，天气热时带着他去河里游泳，天冷时就上山抓野鸡。

若说比关系的话，他是信自己跟苏南城的关系比跟慕汐的更好。

昨晚将他赶出家门时，他闷着声收拾完，委屈的走出那个大门时，苏临川心都碎了。

苏临川很后悔他会对一个孩子做出这种事情，若是苏南城真的流落在外了，那他良心可难安了。

他与慕汐自小相识，慕汐在成年后出去工作了，等到适婚的年龄才回村的，他们是在相亲时遇上的，是他在慕汐回村的第一时间联系媒人打听她是否嫁人，得知慕汐还未嫁人，他收买了媒人安排他们俩相亲的。

苏临川这一生最大的运气都用在了娶慕汐这件事儿上，他觉得自己可幸运了，娶到了年少最喜欢的姑娘。

婚后不久慕汐怀孕了，八个月就将苏南城生了下来。

苏南城这个名字是慕汐起的，她说他们两个从小就在南方的城市相识、相爱，所以给儿子起了这个名字来做纪念。

苏临川觉得慕汐说什么都是对的，并没有深究她话里的含义。

苏临川一首以为苏南城是早产的，自小对他照顾有加，就算他不是早产的，他都会好好照顾他，只因着他是自己和慕汐的孩子。

谁能想到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苏临川五味杂陈的注视着哭得泣不成声的苏南城。

他清咳一声，喊他，“起来。”

苏南城哭得脑袋迷糊，他以为自己耳边苏临川的声音是幻听。

他擦了擦泪水抬头去看，苏临川就站在他面前，刚刚听到的也不是幻听。

他让自己“起来”？是要赶自己走么？

苏南城双腿发麻，两手撑地首接跪下了。

苏临川见苏南城这么大阵仗，双手都慌得松开了，他双手垂下，想扶苏南城起来，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安慰他才好。

苏南城深吸一口气，他侧身，手握成拳去捶自己的大腿，然后吸了口冷气这才从双腿发麻中缓了过来。

苏临川没看清他的动作，只是背过身去让他跟自己回家。

“跟我回家。”

说完，苏临川首接自己大步流星的走进屋里。

苏南城刚刚浑身都很紧绷，以为苏临川会赶他走的，没想到竟然不是。

他咬着下唇笑了笑，鼻子发酸，眼泪大颗大颗的从脸上划过。

他站起身，站在原地用袖子擦眼泪，可越擦，就哭得越凶。

苏临川都进屋好一会儿了，可还不见苏南城跟进来，他回想着自己刚刚说的话，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很清楚啊，他听不明白吗？难道是天太冷将脑子给冻坏了？

想到昨晚整整一个晚上苏南城都在院子里待着，他的心怎么都狠不起来了。

他苏南城是他，她慕汐是她！

她做错的事情为什么要她的儿子担着？

他也是他养了十多年的儿子啊！

苏临川双眼一红，转身冲出了屋门。

苏南城这会儿还站在原地哭泣着呢。

苏临川走过去，用力的将他拉入怀中，一把将他抱住。

察觉到苏临川抱着自己的苏南城激动的喊出声，“爸？！”

苏南城的脑袋一团乱，他不明白苏临川为什么还要接纳自己，自己又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他大可放自己去流浪。

苏临川轻拍苏南城的后背，懊悔道：“这件事在我们父子这里翻篇了，除非你不想继续当我的儿子。”

苏南城将下巴靠在苏临川的肩头轻点头，无辜的道着歉，“爸，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无辜的。”

苏临川说出这句话时让苏南城本就迷茫的思想更迷茫了。

苏临川情绪激动的解释：“你是你，你妈妈她……”

“你是你，慕汐是慕汐，她做错了事情，不该由你承担。”

他生怕苏南城听不懂自己的意思，人在情绪激动时容易表述不清，他不想儿子误会自己。

苏南城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询问：“那我们以后还会跟以前一样么？”

他不知道苏临川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知道自己跟他以后肯定是不复从前了。

他做不到放下这件事。

他是既得利益者，他很愧疚……

但苏临川的话像是一束温暖的阳光驱散了他心中的黑暗，鼓励他重新面对，他保证道：“比以前更好！”

“我们，会更胜从前！”

苏临川松开他，摸着他的脑袋轻声哄：“你还小，等你成年了，我再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苏南城被松开后，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

在苏临川眼中，他，可怜又无助。

苏临川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揽着他的肩将他往屋里带，“走吧。”

“回家收拾屋子去。”

他边走边交代，“你妈妈的东西你要留下就留下，不要的都可以卖掉或丢掉，你自行处理。”

“等你高中了，看你考到哪个学校，我们就搬去哪儿。”

苏南城抬手揉了揉眼睛，微微蹙眉，“那这边的房子呢？”

苏临川其实很早就不想留在村子里了，他觉得没前途，工资也低，以后肯定供不了儿子上大学的，但是慕汐又不肯跟他一起往外跑，非要留在村子里，他现在才是知道为什么。

他含糊道：“祖宅……就让它成为祖宅吧……”

苏南城听得不是很明白，是以后过年了才回来的意思吗？

苏南城不明白就没去琢磨，许是这个地方承载了他与母亲太多的回忆，而母亲却又那样……父亲不想继续留在这个令他伤心的地方吧……

苏临川没多解释，苏南城就不问，父子俩肩并肩回家收拾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