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醋坛子好像翻了

两人走出房门时，沈煜正在庭院里与谢家公子品评一柄古剑。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他肩头洒下斑驳的光影。他似有所觉地回头，目光精准地落在林弯弯身上。

"说完了？"他收剑入鞘，自然地朝她伸出手。

"走吧，"他自然地牵起林弯弯的手，"醉仙楼新来了个苏州厨子，听说蟹粉狮子头做得极好。"

谢清徽跟在后面，突然凑到林弯弯耳边："今晚试试..."手指做了个开瓶的动作，又指了指走在前面的沈煜，笑得一脸促狭。

林弯弯耳根一热，作势要打她。两个姑娘笑闹着穿过回廊，惊飞了檐下一对正在啄泥的燕子。

“倒是没想到清徽去了一趟平阳县还认识了这么个要好的小姐妹。”谢云瑾宠溺地看着打闹的妹妹。

沈煜看着玩闹的两人，笑而不语。

几人到醉仙楼的时候，正是午时最热闹的时辰。

醉仙楼三层飞檐下挂着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跑堂的小二肩上搭着白巾，在熙攘的食客间灵活穿梭。

"沈公子您来啦！"掌柜的亲自迎到门口，眼睛笑成一条缝，"雅间给您留着呢，临窗的位置，能看到整条河。"

沈煜微微颔首，手却始终虚扶在林弯弯腰后。

谢清徽在后面瞧着，忍不住又凑过来咬耳朵："你家沈大人这护食的劲儿..."

话没说完就被林弯弯掐了一把。

二楼雅间果然视野极佳。

雕花窗棂外，画舫在碧波上缓缓滑过，歌女的吴侬软语混着琵琶声隐隐传来。

小二麻利地布好菜，最后端上一盅冒着热气的蟹粉狮子头。

"这是今早才到的阳澄湖大闸蟹，"掌柜的亲自揭开盖子，金黄蟹油裹着的肉丸颤巍巍冒着热气，"特意给您留的蟹黄最肥的几只。"

林弯弯刚要动筷，突然听见窗外一阵骚动。

探头望去，只见一队锦衣卫正押着几个犯人经过，为首的赫然是沈归鸿。

他似有所感地抬头，正与窗口的林弯弯西目相对，沈归鸿冷峻的眉峰微挑，朝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神情。

林弯弯手中的筷子"嗒"地轻响一声，在碗沿磕出细小的白痕。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沈煜，却见他正专注地为她布菜，仿佛对窗外的动静浑然不觉。

"尝尝这个狮子头，上次尝了觉得不错，就想着你应该会喜欢。"沈煜舀了一个狮子头放入她碗中，指尖在青瓷碗沿轻轻一叩，"吃吧，凉了味道就没这么好了。"

谢清徽在桌下悄悄踢了林弯弯一脚，朝着她挤眉弄眼，好似在问：沈归鸿？

林弯弯无声地点了下头：是他。

谢清徽把头探出去，不过人己经走了，只能看到个背影。

"这醉仙楼的醋鱼也是一绝，诸位尝尝？"谢云瑾突然开口缓解着这尴尬的气氛。

沈煜给林弯弯夹了一筷子鱼腹肉："酸酸的，你喜欢的。"

小二恰在此时送来一壶新酿的桂花酒，甜香冲淡了方才的尴尬。

谢清徽举杯笑道："来，为弯弯平安归来干一杯！"

酒杯相碰的脆响中，林弯弯偷眼看向沈煜。他仰头饮酒时喉结滚动，侧脸在阳光下如同精雕的玉像，看不出半点情绪。

林弯弯知道，醋坛子翻了，完了，晚上估计又要哄好久，明日不知还能不能下床。

沈煜正专注地剥着一只醉虾，修长的手指沾了琥珀色的酱汁。

林弯弯盯着那虾肉被放进自己碗里。

"这个也不错。"沈煜舀起一勺蟹粉豆腐放到她碗里。

没一会儿，林弯弯眼前的碗己经堆了个小高山。

“哥，你咋不给我剥虾，我也不想动手。”谢清徽朝着谢云瑾撒娇。

谢云瑾正夹着一块醋鱼，闻言筷子一抖，鱼肉"啪嗒"掉回盘中。

他无奈地摇头："多大的人了..."

却还是挽起袖子，露出腕间一串佛珠，"上次给你剥虾，这串沉香木的差点泡了醋。"

"我不管！"谢清徽把碗推过去，眼睛却瞟着对面的沈煜，"你看人家沈大人..."

林弯弯突然被呛到，咳嗽着去摸茶盏。沈煜的手己经先一步递来温热的菊花茶，另一只手在她后背轻拍。他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衫传来，让她想起昨夜这双手是如何在烛光下游走的。

"慢些。"

“羡慕人家啊，那你找个郎君嫁出去啊！”

来自亲哥的拆台。

谢清徽被亲哥一句话噎住，气鼓鼓地夹起一块狮子头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要你管！"

林弯弯见状，连忙打圆场："清徽这样的才女，自然要精挑细选个配得上她的郎君。"说着，在桌下轻轻踢了沈煜一脚。

沈煜会意，放下筷子温声道："谢小姐才貌双全，确实不必着急。每年秋闱有不少青年才俊..."

"沈兄此言差矣。"谢云瑾摇着折扇笑道，"舍妹这性子，怕是连新科状元都看不上。"

"谢云瑾！"谢清徽气得脸颊绯红，一把抢过他的折扇，"你再胡说，我就把你书房里那些..."

"好好好，我错了。"谢云瑾连忙讨饶，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沈煜趁机凑到林弯弯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娘子方才那一脚，晚上为夫可要讨回来。"

林弯弯耳根一热，假装低头喝汤，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酒足饭饱后，谢云瑾提议去游湖消食。西人来到河边，租了艘画舫。

画舫缓缓驶入湖心，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荷香。

听着河中画舫传来的琵琶声，林弯弯忍不住哼出几句歌。

“初见她漫步溪桥下，她轻摘一朵桃花，满园春色美如霞，酿得芳菲入新茶，我提笔月下临摹她，遥遥相思轻放下，宣纸一霎成诗画，眼泪无声渲染画中的风雅...”

沈煜站在后面，他静静地望着林弯弯的侧脸，目光温柔得仿佛能融化三冬冰雪。那婉转的歌声随风飘来，竟是他从未听过的动人音色。

"娘子竟还有这般才艺。"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惊喜的温柔。

林弯弯回眸一笑，眼波流转间尽是柔情。她自然地伸手握住沈煜的指尖，与他十指相扣："不过是些闺阁小调，让相公见笑了。"

两人并肩立于船头，衣袂在微风中轻轻纠缠。远处青山如黛，近处碧波荡漾，画舫推开的水纹在他们脚下荡漾开来，仿佛一幅徐徐展开的山水画卷。

谢清徽倚在栏杆边，看着这对璧人的身影倒映在粼粼波光中，不禁轻声感叹："当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