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番外二：三皇子

萧景琰自从在平阳县被谢清徽救了之后，一路上相伴回仙石郡，对她的心思便如春日的藤蔓，悄然滋长，缠绕心头。

起初只是感激。

那时他身负重伤，意识模糊间，只记得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扶起，女子清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再醒来时，她喂他喝药，不顾男女之别为他换药，那发丝垂落，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

这一路同行，他渐渐发现她与寻常闺秀不同。

她能在荒郊野外生火煮药，也能在客栈里与掌柜谈笑风生；

她骑马时英姿飒爽，一手软剑耍的极好，那时他才知道，她是会武的。

看账本时又专注沉静。每当她笑起来，那双杏眼便弯成月牙，让人不自觉地想跟着扬起嘴角。

他开始留意她的习惯：她爱喝清茶不喜浓茶，看书时喜欢把碎发别在耳后，遇到棘手的事会不自觉地咬下唇。这些细小的发现，都让他心头泛起异样的柔软。

某夜宿在驿站，他听见她在院中轻声哼着小调。月光下，她倚着老槐树的身影单薄又坚韧。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这份感情早己超越了感激。

当他说服谢知府允许谢清徽在外开医馆行医救人时，她那双沉静如水的杏眼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有人往湖心里投了一颗星子，整个人都鲜活明艳了几分。

"当真？父亲真的答应了？"

她提着裙角快步走到萧景琰面前，仰起脸时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萧景琰看着她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嗯，谢大人说...既然是你想做的事，便试试看。"

他刻意隐去了自己在书房里与谢知府长谈两个时辰，甚至搬出皇后娘娘提倡女子行医的典故来说服对方的细节。

谢清徽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指尖隔着衣料传来温热的触感："三皇子，谢谢你。"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我定会好好经营，不负你所望。"

萧景琰只觉得被她碰触的地方像是被烫了一下，耳根悄悄发热。他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举手之劳罢了。"

回到京城后，他给谢清徽写了一下平安信，后面谢清徽就时不时寄信过来，他很是开心。他想向端妃求得一个准许娶她。

可是那天他到了宫里之后，端妃却首接提出了让他娶苏婉，他不愿，可是目前局势来看，娶苏婉才是最适合的选择。

萧景琰攥着那封还未拆开的信站在端妃宫门前，指尖几乎要将信笺捏皱。

方才殿内端妃的话语犹在耳边："苏家手握北境兵权，苏婉又对你倾心己久，这门婚事，由不得你任性。"

他低头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谢清徽的字总是清隽有力，最后一笔总爱微微上扬，像她笑起来时的眼尾。

这封信里，她定是又在说医馆的趣事，或是问他何时再去仙石郡尝她新研制的药茶。

"三殿下？"大太监小心翼翼地提醒，"娘娘让您进去用膳呢。"

萧景琰闭了闭眼，将信仔细收进袖中。

迈进殿门时，他看见苏婉正陪着端妃插花，嫣红的芍药衬得她手腕如雪。见他进来，苏婉眼睛一亮，却在对上他视线时慌乱低头，耳尖泛起薄红。

多像那日谢清徽听说能开医馆时的模样。

这个念头像把钝刀狠狠扎进心口。

晚膳时端妃故意提起婚期，他食不知味地应着，袖中的信笺变得滚烫。首到宫灯初上，他才得以脱身。

回到皇子府，萧景琰在窗前枯坐至三更。

案上铺着谢清徽历次来信，最新那封里夹着晒干的桂花，说是医馆后院新开的。他着花瓣，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帕子上竟见了血。

"殿下！"随从惊慌地要传太医。

"不必。"他攥紧帕子，"旧伤罢了。"

这是平阳县遇袭时落下的病根，也是遇见她的开始。

他想起了母妃跟他说的那句话：若是喜欢，以后娶回去做个侧妃便好了。

"侧妃..."他低喃着这两个字，喉间涌上腥甜。

他突然想起在仙石郡的那个雨天。谢清徽在医馆给一个大娘包扎伤口。

那时他正抬脚进医馆，听见大娘问她："谢大夫这样的好人，以后要嫁什么样的郎君啊？"

她擦药的手都没停，笑着说："自然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他苦笑了一下，终究还是提笔回信。

写废了七八张信纸后，最终只落下寥寥数语："秋深露重，珍重自身。"

停笔时，一滴墨晕染了"珍重"二字。

"往后还是别来往了吧！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靠在太师椅上喃喃道。

可是越压抑自己就感觉越难受，所以那天他借口带苏婉出去玩，又去了一趟平阳县，他告诉自己，最后一次，最后见一次就好。

本来以为看到自己带着别的女子过去，她会吃醋，会质问自己，可是什么都没有，甚至看到别的男子朝她献殷勤。

萧景琰站在医馆对面的茶楼二楼，指节捏得发白。

他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从这里能清楚地看见谢清徽在药柜前忙碌的身影。苏婉坐在他对面，正兴致勃勃地说着江南的风土人情，可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三殿下？"苏婉疑惑地唤他，"您在看什么？"

他猛地回神，却见一个锦衣公子正俯身在谢清徽耳边说着什么，逗得她掩唇轻笑。那笑容刺得他眼眶发疼。

"没什么。"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苦涩的茶汤烫得喉头发紧，"苏小姐方才说到哪了？"

他不顾颜面跑去谢府质问她，可是她却反问自己："殿下在信里可有一句表明心悦我"。

他不敢回答，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也想不顾一切说自己心悦她，可是自己不能。那日争吵过后两人便不欢而散，后面就再也没有再见过面了。

皇帝大限之前把萧景琰叫了过去，让他不要和太子争，自己争不过他，让他带着端妃回封地，做他的潇洒王爷。

萧景琰同意了，他想带着谢清徽一起走，可是当他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却实谢清徽嫁给了沈归鸿的场景。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回去后便病了几日，然后就到了离京的日子了。

离京那日，端妃看着儿子灰败的脸言又止。

马车行至城郊时，萧景琰突然叫停。他独自走到山坡上，从这里能远远望见仙石郡的方向。

随从送来一个锦盒："殿下，谢...沈夫人今早派人送来的。"

盒中是一包晒干的绿梅，底下压着张字条："愿殿下此去，岁岁安康"。没有落款，就像他最后写给她的那封信。

萧景琰抓起一把梅干放入口中，苦涩的滋味瞬间弥漫舌尖。他想起那年她第一次给他熬药，也是这样皱着眉头说："三殿下，良药苦口。"

"确实...很苦。"他轻声对着虚空说道，也不知是在说梅子，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