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匕见

空气中带着潮湿的燥热，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学生们正三三两两走出校门，谁也没注意到暗流涌动的少年心事。

陈晨在前方慢条斯理地走着，沈思琪跟在后面，眼神里偶尔闪过一丝担忧。

高易航则跟在沈思琪旁边，不断地跟他解释。

“思琪，你先回去吧，免得阿姨担心。”高易航如同一条活泼的贵宾犬，在沈思琪身旁左右蹦跳不定。

“我不会对陈晨怎么样的，你也清楚，上次陈晨在班里那样让我下不来台，我倒是无所谓，但我一个哥哥得知此事非常不悦，想找陈晨谈谈。”

眼见沈思琪抿嘴不语，只顾前行，高易航有些焦急，西指朝天说道：“我发誓，真的只是谈谈，有我在，他们绝对不会动手的。”

沈思琪没搭理他，她知道高易航的小心思，看似是在维护陈晨，实则是在炫耀自己的实力。

看吧，人是我叫来的，我让他们动手他们就动手，有我在他们就绝对不会动手，我多有能量。

陈晨慢慢地走着，盘算着王梓萌报警的速度，以及警察出警的速度。

他刚让王梓萌跑去门口文具店打电话报警了。

2013年，在高中学生心里，尤其是这种带点野蛮味道的县城里长大的高中生心里，报警是一件离他们很遥远的行为。

不仅是报警，其他的很多社会资源他们也不知道或者不懂去运用，甚至连向老师求助都觉得丢人。

陈晨不会，既然高易航执意要谈谈，那就搞点事情出来让警察叔叔跟他好好谈谈吧。

出了校门，左转走了十几步之后，一只大手从旁边的小巷子里伸了出来。

陈晨被扯进巷子的刹那，沈思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高易航……”清冷如冰山的沈思琪罕见的生气了，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后，转身就朝学校门口她妈妈停车的方向跑去……

巷子内，陈晨被三人堵在墙角，为首的壮汉后颈纹着褪色的蝎子，尾针正对动脉。

“就他妈你叫陈晨啊！”

纹蝎子的糙汉披着外套，歪着头问，一张嘴露出一口黄牙，表情凶悍。

陈晨上下打量了一眼，不禁想起电影《夏洛特烦恼》里的台词，可惜自己己经报警，没办法按剧本来了。

“你就是‘陈凯哥哥’？”陈晨目光越过壮汉，瞄了一眼后面跟着的两个小弟。

emm……

一个黄毛，一个细狗，手里没拿武器，可能藏在袖子里，不过大概率应该只是来逞威风的。

“什么陈凯哥哥，我大哥大名王赛虎！”后面的“黄毛”嚣张地介绍道。

“原来是虎哥，不知道找小弟有何贵干。”陈晨昂起头，抱拳行了个“江湖礼”。

“你TM的挺牛逼啊。”被称为“虎哥”的男人拍了拍陈晨的脸，“敢跟我兄弟抢女人！”

“嘭。”

膝击的闷响惊飞墙头的麻雀，虎哥踉跄后退……

“妈的，最烦别人别人摸我脸。”陈晨活动了一下手腕，“还他妈是个男人。”

“虎哥”捂着肚子退了两步，开始招呼小弟；“妈的，揍……”

话未说完，就被陈晨跟上一脚又踹了出去，两名小弟见大哥挨打，抽出袖子里的钢管就朝着陈晨身上招呼。

陈晨没有管后面两人，走上前去用膝盖顶着“虎哥”，抡起拳头就照着“虎哥”脸上招呼。

这场荒诞的斗殴就像县城盗版光碟里的港片，拙劣却真实。

混着铁锈味的血腥气在巷内弥漫，远处飘来校门口烤肠摊的焦香。

青春期的暴力与烟火气诡异交织，构成某种残酷的成长仪式。

尖锐刺耳的警笛撕裂黄昏的宁静，两辆警车停下，下来一位民警和两名辅警。

正在文具店焦急等待的王梓萌闻声赶紧跑过来，喘着粗气对其中一名警察道：“警察叔叔，有人打我同学。”

“别慌张，人在哪，带我们去。”一名警察安抚道。

“这……”王梓萌提前跑出来打电话，之后就在文具店门口等陈晨，不过并没有看到他们去了哪里。

“我知道，就在那边巷子里。”同样闻声而来的沈思琪和张悦急忙挥着手跑过来，后面还跟着踩着高跟鞋的张燕。

在沈思琪的指引下，警察很快来到巷子口，此时高易航听到警笛声己经跑的没影了。

三名警察迅速介入，制止了正在行凶的三人，一名辅警收缴了两名混混的钢管。

地上的“虎哥”被打的鼻青脸肿，鼻血流的脸上都是，脸上一块青一块紫。

陈晨抹去嘴角的血渍，他垂下头让碎发遮住眼睛，颤抖的指尖精准地解开两颗衬衫纽扣——正好露出锁骨处新鲜的淤青。

阳光斜照在他渗血的校服领口，将那道暗红渲染成荣誉勋章。

身体语言编织的受害故事更令人信服。

见此情景，沈思琪和张悦都是心里一惊，下意识用手捂住嘴巴。

她们都是重点高中的好学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更难以置信的是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的陈晨竟然有这个勇气与实力把一个壮汉打的满脸是血。

三名警察看着也是眉头紧蹙，面前的三个小混混他们有印象。

三人在这一带横行无忌有段时间了，但一首也没有太出格。

偶尔就是抢个十几二十块钱去上网，或者收点好处去帮别人出头撑撑场子，从没像今天闹得这么大。

再看那个面生的，看起来文文静静的老实人，还穿着一中校服，怎么把人打成这样。

“怎么回事，谁先动的手？”带队的民警问。

“警察叔叔，是他们先动的手，我放学正在往家里走，他们突然出现把我拉进巷子里，让我交保护费，我没给，他们就打我。”

陈晨乖巧举手，然后又指了指王梓萌三人，“我的同学们都可以作证。”

“我们没收保护费，就是想给他个教训，也没想打他，他先动的手！”“虎哥”蹲在墙角，愤怒地争辩。

“闭嘴！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收保护费不是一天两天了吧，别人先动的手，你这钢管怎么回事。”

带队民警显然对“虎哥”没什么好印象。

“你怎么样，要不要先验伤？你爸妈电话多少？”一名辅警走近两步，问陈晨。

“我被打了上百棍，头上也挨了十几棍，感觉脑袋懵懵的。”陈晨回道，语气上显得颇为虚弱。

“我爸妈不在家，我自己可以。”

辅警回头看了一眼民警，对陈晨道：“走，我带你去验伤。”然后看了一眼“虎哥”，“还有你，起来，一起去。”

两人上车后，辅警开车往医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