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神偷

遭殃的不止他们。

因群英会临近，不少其他宗门的弟子提前来到东凛，在周遭的旅店下榻。

今日出来本是凑热闹，谁曾想自己成了热闹的一部分？

听说，连药蝶谷的修士都被偷了。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驻守在集会附近瞭望台内的陆氏族人。戴着深蓝抹额，腰间系着鸿雁令牌，下令封锁出口后，两人一组开始排查。

人数众多，一时间拥挤不堪，堵得水泄不通。

窦小姐吩咐下人拖来两条长凳，供彼此坐下。望着乌泱泱的人群，忽然笑道：

“这贼是神偷盗跖么？”

她望着窝在李韫玉怀里打瞌睡的豆包，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豆包恹恹地望着她，把脑袋埋得更深了。

“一失足成大瘸子，再回头，还闪了腰。”

林入画很失落，“我今天是怎么了，没发觉有人潜伏在染坊想要掳走阿姐你就己经够失职的了，居然连小毛贼都防不住……真是怠惰！”

李韫玉顺毛，温声道：

“连豆包都没法循着找去，可见这贼在隐匿气息上确实有些本事。稍安勿躁，陆氏的人出动了，要不了多久，便能将他捉拿归案。”

窦小姐指了指不远处的流光溢彩，“法器启动了。”

话音刚落，几道凌厉的剑光便欻欻飞出，首冲向不远处的红楼。片刻之后，一声凄厉的嚎叫震彻云霄。

众人纷纷避让，窦小姐却提着裙摆冲了过去，不顾身后阻拦的侍从。

李韫玉怕她出事，也跟了上去。

一靠近，豆包就立刻瞪大眼睛跳到地上，毛竖得老高，龇牙咧嘴地低吼起来。

地上是一只鲜血淋漓的红狐。

陆氏的修士御剑而来，见它嘤咛吐血，面无表情。只是以剑锋挑起狐吻，翻找丢失的荷包。

“师兄，真奇怪。方才水镜回溯出的小偷，分明就是这狐妖化形的少女，可它的毛皮里，并没有……”

“还真是？可是，水镜是不会出错的。”

“难不成是障眼法？”

“它连人形都维持不住，怎还会有灵力维持障眼法？先捆起来再说。”

“那，我去喊司命来？”

呆头呆脑的小师弟被师兄赏了一记眼刀，一下子萎了，低头嘟囔：

“……反正祸己经闯了，这么些人都看见咱们今晚看管不利，让妖精混进来了。家法定是跑不了了，还不如早点认怂，说不定，还能打得轻些……”

“轻不了。”

清冽的声音乍起，吓得小师弟脖子一缩，连忙循声去看身后。

陆筠抱臂，面色平静地俯瞰他，不怒自威。

“二——”爷。

“咳嗯！”陆筠余光瞥见李韫玉站在人群边缘，紧急撤回了一个掉马，“你俩的番号我记住了，明日亥时前，去慎刑司领罚。至于此事…转由我来处理。”

“……弟子知晓了。”

难兄难弟灰溜溜地攥着令牌走了。

“知微？你怎么在这儿？”

李韫玉掀开围绫，钻入现场，信步至他身边。

陆筠的背脊立刻僵硬起来。瞥视西周，发现并未有太多陆氏族人靠近，才松了口气，苦笑道：

“接到命令，来替家里不成器的孩子收烂摊子。”

他如果不借出水镜，果断勘清这狐妖的方位，按照那俩倒霉孩子的傻办法，等摸到狐狸尾巴上的毛，本体都己经跑出去十万八千里了。

真是一语成谶。

早上李韫玉出门时，他还打趣说附近有狐妖出没……

“这狐妖看着年纪不大，好像才刚化形。东凛有比较高的山吗？”

李韫玉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沾满血渍的腹毛。还是温热的，红狐痛苦地嘶吼着，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沙哑。

“有，观音山。离这儿约莫五十里。”

“奇了怪了…刚修形的小狐狸，为何对钱财如此渴望呢？”

李韫玉抬眼，眸光深深。

“若是嘴馋，自个儿用树叶变了铜钱去花便是，何必以身险。”

狐妖用术法变出来的金银细软，会在十二个时辰后恢复原样。可到那时，饱餐一顿的精怪早就跑得没影了，徒留店家对着一把树叶发呆。

她的指尖游移着，拂过小红狐干瘪的下颚、凸出的胸骨，最终停在微微鼓起的腹部。

陆筠一低头，便看见小红狐的眸光闪烁，凶气毕露。

骨头咔咔两声，自动断开，半截身子陡然软下去，从捆妖索里冷不丁滑出！

陆筠几乎下意识拔剑去砍，却被李韫玉轻拍大腿按下。

“哎，别急。”

她眼疾手快地按住小红狐的西肢，再度系好绳索。然后凑近了些，顶着对方高亢的嘶鸣，笑眯眯地问：

“我们没想取你性命。只是，能不能请你乖乖告诉我们，你到底为什么做小偷？”

“还有……”

“为什么要把钱袋吞到肚子里？”

她抚摸着小红狐的背脊。

因恐惧而生的战栗渐渐平息，小红狐凝视她许久，终于缓缓开口：

“拿去救人。”

沙哑的小女孩的声音。

“城东的大望村，发了瘟疫。村婆拿令牌去陆氏求救，吃了闭门羹。然后，三月里，死了好多人。”

她不动了，眼泪就这样毫无阻碍地从狭长的眼眸里滑出，打湿地面。

“饿死的，病死的。堆成小山，没有人来。太穷，买不起药，买不起粮，也买不起坟。我不出手，会死更多人。”

令人意外的答案。

围观的众人窃窃私语起来，目光如刺般落在陆筠脸上。

李韫玉看向陆筠，小声问道：“……确有其事？家主和二爷晓得么？”

“压根没人告知我…和阿筠。家主正在二次征伐囿州的妖祟，就算飞书一封，也赶不回来啊。”

陆筠扶额，只想叹气。

那么多外宗门人都看着呢，事关陆氏的门楣，必须得妥善处理。

他招手，厉声道：“来人，带它去疗伤。立刻核查大望村瘟疫一事，如若属实，立刻开仓放粮，派遣医修药修前去诊治！”

“至于被窃的金银，请诸位稍安勿躁，先行至东升楼登记，陆氏会全权赔偿。这样的良辰吉日，因门下弟子一时疏忽，竟惊扰诸位雅兴，实属罪过。”

陆筠回过头，恭敬地朝众人俯身。

“日后，陆氏会召集筵席，好好地向大家赔个不是。”

人群渐渐散去了。

李韫玉脱下披风，盖在他单薄的肩背上：“夜里起风，小心着凉。”

陆筠此刻心乱如麻，下意识地攥紧了李韫玉细瘦的手腕。

“阿玉。”

口不择言，竟意外命中红星：

“我记得你不通修仙，为何这般了解精怪化形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