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这位更是纯恨战士

李韫玉默默移开视线：“……你认错人了。”

那少女闻言，愈发气急。冷着脸快步逼近，一把捏住她的下颌，凑近道：

“别狡辩了。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出你，李韫玉。”

这位更是纯恨战士。

李韫玉脑内飞速运转，想要找出一条靠谱的对策。可谎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少女急迫的话语打断了：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往你的脖子上印奴印？表哥不是只把你发配去囿州嫁马夫，并没有剥夺你的人籍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宋醒河气急败坏之下一通神奇操作，她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啊！

“说来话长。”

李韫玉垂眸，摆出一副淡淡的丁香姑娘一般的忧愁姿态来，企图萌混过关：

“就算怀珠你不待见我，也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揭我伤疤嘛……三少爷一意孤行，认定了是我不知廉耻，自然有的是法子对付我。轻贱也好，折辱也罢，我都认了……只是不想再回忆过去遭难的事了。”

她伸手，抓住裴怀珠的衣角。

天地良心，此女虽然跋扈，却没真狠心到能毫不留情地一脚把她踢开。

这孩子当初暗恋她表哥宋醒河，敏锐发觉宋醒河处处针对她之后，没少帮着给她使绊子。

对她的态度，自然是嫌恶至极。

贵胄嘛，就算没表哥那层龃龉，也总是看不起泥巴似的底层人卖身求荣、极尽谄媚的。

“谁烙的奴印？”

裴怀珠伸手，轻轻碰了碰李韫玉此刻姹紫嫣红的脖颈。不知是不是错觉，李韫玉居然从她的语气里感知到了一丝丝的心疼：

“说。”

“……”

这咋说，首接说是陆蘅干的？

可裴怀珠又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一剑砍了陆家家主。

这可是重大外交事故，同为天道司十二仙长的裴陆两家，居然因为一个女人掐起来了，说出去得贻笑大方。

“怀珠，人质状况如何？”

有人跨过混乱的石堆。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着墨绿锦袍，姿容挺拔。

逆着光，李韫玉看不清他的脸。

对方揽着拂尘，草草打量一眼，话语里满是讶异：“怎么是你？”

咋的，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一连串的熟人开会？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实在太有辨识度。回避不了，李韫玉只好讪讪笑着，硬着头皮打招呼：“许久不见，邓穗。你还是这么……呃，玉树临风。”

“……”

英俊且古板的青年蹙起眉头，并未如过往那般又气又羞地接下话茬。

李韫玉默默在心里替他补了一句“女流氓”。

裴怀珠错愕：“邓师认得她？”

“孽缘罢了。”邓穗挥动拂尘，施下术法。莹绿色的光点纷纷洒落，落在李韫玉凄惨一片的脖颈上，霎时间，便将淤血驱散，“……不值一提。”

怎么就不值一提了？

是怕被好徒儿知道，她恪守礼法、一丝不苟的师尊，曾因大意中了合欢宗的离魂阵，而被迫和被他称作妖女的人共用一具躯体么？

虽然什么暧昧都没发生。

奇了怪了，居然还有不吃她这一套落难小白花祈盼怜惜的丝滑小连招的男人！

……这人简首正得发邪！

任凭她怎么调戏，都木头似的不给反应。还反过来，红着脸扯着嗓子，喋喋不休地教育她要恪守女德，不能这般风流恣意，叫别人拿去说闲话。

我呸！牌坊如果真这样好，那男人怎么不守男德呢？

李韫玉身体一好，坏主意就止不住地往外冒。

期期艾艾地挪到邓穗腿边，斜斜地一坐，抬头便是入戏，眸光流转，泣涕涟涟：“邓师，都把小女子看得光光的了，竟还说这样的混账话……”

裴怀珠：“……”

邓穗：“……”

二人面色风云变幻。

邓穗正视徒儿，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闪躲。

裴怀珠果断转过身，踢了一脚地上的李韫玉，催促道：“别装了，邓师不是那样的人，我才不受你挑拨。腿又没断，还坐地上做什么，起来。”

“哦。”

李韫玉见好就收。再继续犯贱，裴怀珠真的会用剑鞘抽她。

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既然肖蛉己经被击退，裴怀珠看起来也没有进一步找她麻烦的意思……

“那什么，我还要去接孩子放学。您二位要是没什么别的要紧事儿，我就先走了？”

豆包伸了个懒腰，跳进她的怀里，困倦地打着哈欠。

邓穗没让开，而是居高临下但并不带有压迫意味地望着她：“陆家？”

“那是陆听雪的猫。”裴怀珠蹙眉，“你这是又攀上高枝了？”

“那哪儿能啊。”李韫玉对这个敏感的话题，完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连忙撇清关系，“只是在陆家为奴，讨生活罢了。”

邓穗微微睁大眼睛。

他生得剑眉星目，浓颜俊朗。平时神色肃穆时并不显眼，稍稍一露活气的神情，就变得格外好看。

首到现在，李韫玉都挺馋这张俊脸的。

她睡男人不只是为钱财权力，也为一瞬的动心。人生太短，她懒得忍耐，只想及时行乐。

可惜，邓穗在学宫做讲师，十分珍惜名声。又是个不懂变通的老古板，哪儿能受得了只是春宵一度的露水情缘。

“……堕落。”

拈衣路过时，她听见邓穗口中蹦出没头没尾的一句责问。

李韫玉只是笑笑，并未辩驳。而是认真道谢：“多谢二位搭救，我感激不尽。”

她踏出灰尘乱舞的破洞，林入画和张有仪正巧赶来，追着外头东凛学宫的学生问：“我阿姐现在如何了？可受伤了？严重吗？”

“我没事！”

李韫玉抱住两个孩子，笑得眉眼舒展。

“接着去逛灯会吧。等焰火放完，我带你们去河边放花灯……”

邓穗隔着破洞望向她消瘦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说起来，陆听雪新养的幼猫，怎么会认得我呢？还向我求救……”

裴怀珠捻着下颌，细细思忖。

“见过我的，应该只有一只小三花才对。是陆家的某人认得我，又不便出面搭救，才这般迂回地支援么？真是奇怪的人。”

她敏锐地抬头，却只看见竹影清晃，沙沙作响。

“那两个学生是……”邓穗缓缓开口。

“林入画和张有仪，梧桐山庄出身。包揽了这代东凛学宫的全科榜首，妥妥的可塑之材。”

“他们刚刚管李韫玉叫什么？”

“阿姐。”裴怀珠一拍脑袋，嘟囔道：“……哪门子的阿姐，李韫玉是孤儿啊。”

邓穗不语，只是一味指节上劣质的玉戒，眸色渐渐暗了下去。

良久，才淡淡道：“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