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蓝溪之水厌生人（16）

月梁……

李韫玉理出一缕头发，用缀着碎玛瑙的发绳缠好。

另外两颗珠玉，分别是雀替和博风。

季升卿说得断断续续，又很跳跃。她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作为嬴赪的自己前往忘川，本是为了在茫茫人海中寻找月梁，却率先获得了雀替的线索。

也正是在拿到雀替后不久，身陷囹圄。

博风，则是季升卿在招魂她的时候，顺带查到的。

忘川地处生死交界的荒芜之地，鱼龙混杂，有什么样的人在都不稀奇。他或许是从谁手里买到了情报，亦或是众妙门的修士西处剿魔时带回来的战果。

“哎，这人可真够讨厌的。”

李韫玉撑着面颊，幽幽地叹了口气。

雀替目前就在季升卿手里，而月梁和博风，仍下落不明。

她替他纾解压力时，本想趁着他迷迷糊糊、醉心忘情，趁火打劫，把雀替要到手里。

可季升卿就跟给自己下了禁咒似的，死活不肯应允。

分明前头的绫罗绸缎、黄金宝器、神兵利剑……甚至众妙门门主，也就是“正仙督”的高位，这样荒诞无比的愿望，他都愿意实现。

啊，虽然李韫玉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实现。

首接去把现任的众妙门门主宰了？

会天下大乱的吧……

而且，这个时间段的季升卿，比起那个扬言“我要离家出走”的稚嫩青年来说，明显己经变得老辣，擅弄权术了。

啧啧，真是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啊。

「给了你雀替，你就又要去找博风和月梁了吧……我不允许。」

季升卿捻了捻手指，漫不经心地召出盘蛇似的剔透水流，吞下指尖沾染的一切。

「不可以，小赪……」

「只要你乖乖留在这里，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像是害怕她再说出他害怕的话，温柔而缠人的吻扑面而来。

李韫玉下意识地掐住了他的脖颈缓冲，季升卿没有挣扎，反倒吻得更深入了。颤动的掌心之下，滚滑的喉头如同烙铁。

结果，她之后完全没时间，也没有精力继续探究过往的谜团了。

真是一波三折的冒险。

好在，既然毛毛大师能安稳地活到现在，就说明无论有多困难、多艰巨，回到过去的她，都还是圆满完成任务了，不是吗？

李韫玉起身，坐到桌旁，等着季升卿来吃饭。饿倒是不饿……虬血大补，明明折腾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才堪堪睡去，结果此刻不仅没有气弱体虚，甚至愈发精神抖擞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总觉得小腹酸胀，像是坠着什么。可真要去细究，又空落落的。

不信邪，催动灵力一转。

的确空无一物。

和往常一样……

应该不会是怀孕，根本没做到那一步啊。

对了！蔡师姐从前说，女子来月事前，便会如此不适。所以，她才研制了许多可缓解的药膏，分给了山门中有需要的女徒。

李韫玉就是负责派发的那个小跑腿儿，毕竟她没有繁育后代的想法，当时又不是修士，体质不好经不起磋磨。索性软磨硬泡，叫蔡师姐动手，帮她一劳永逸。

师兄知道这事，还生了许久的闷气。

不是气她轻率任性，而是气自己不够细心，这么久了，竟全然看不出她身体不适。

当时还小的李韫玉，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从来没有怪过师兄啊。倒不如说，他总是事无巨细地管着她，才很奇怪吧。

现在的情况，难道是封印松动了？

李韫玉心中一凛。

盘算着等群英会结束，抽空去见一下蔡师姐。

“小赪，我回来了。”

季升卿穿着玄色的长袍翩然而至，头冠上坠着的珠串，因为这毫不稳重的奔跑而晃荡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休息得还好吗？”

他戴着墨色的长手套，将食盒里热腾腾的饭菜端出，按次序摆在桌面上。

他不愿让信不过的人接手和嬴赪相关的事。所以大多数菜，都是他戴着特制手套亲力亲为的成果。

“为什么要这么问，你不是清晨才走么。”

李韫玉用筷子拨弄着菜，温声问道。

“就是清晨时，有血霓从池中逃脱，咬断了几个仆从的脖颈。”

季升卿说得轻描淡写，内容却血腥猎奇。

李韫玉惊得瞳孔一颤，“……什么？”

“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季升卿将她最喜欢的荔枝推到面前，甚至己经殷勤地剥好了壳，“大抵是鱼食有些问题吧……我的兄弟姐妹多如繁星，数都数不清。其中偶然出现几个变异的，能够依照环境和接触的人变幻身型，很奇特呢。”

荔枝肉汁水充沛，甘甜清爽。

李韫玉忍不住多吃了几枚，含含糊糊地问道：“鱼食和你的兄弟姐妹有什么关系？”

“……”

季升卿只是笑而不语。

李韫玉却意会了，顿时毛骨悚然：她之前还纳闷呢，秦方好说，血霓这种珍贵又凶残的观赏鱼，每条每天要消耗的鱼食——也就是由蛇类妖兽的精血提纯而来的灵虬膏，大抵需要三条观火期以上的蛇妖，才能堪堪炼出。

即便有猎蛇的风气，仍然供不应求。

但季升卿院子里的血霓，却安然无恙，甚至流光溢彩，肥美好似孔雀开屏的鸡翅包饭。

这其中的缺口，当然不会凭空消失，而是需要由别的什么来填补。

李韫玉好奇了很久，到底什么东西厉害到能补上这么大的窟窿？

结果，竟然是——

季升卿兄弟姐妹们的尸身。

虬，也是蛇类妖兽。

还是最高等、最凝练、最稀有的……

就这样，像是菜场里被拔下来不要的烂菜叶一样，被搅碎肉身，压制成颗粒，塞进缀满宝石的鱼食盒？

“很危险。”季升卿平静道，“所以，我不在的时候，无论是谁来敲门，都不要开。我有钥匙，不需要求你。会求你的，一定不安好心……小赪。”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现在廊下都是守卫，那条偷跑的血霓就算不慎闯入这里，也不太可能真的进入屋室伤着你。”

“其实从很早之前开始，我就想问了。”

李韫玉强忍着胃中翻涌的不适，她还在想被搅碎的鱼食，以至于看见盘里的红烧肉，都有些犯恶心了：

“你们虬，到底是怎么繁衍后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