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蓝溪之水厌生人（14）

“怎么了，小赪？”

季升卿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从门外传来，“是水温太烫了吗？还是别的东西出问题了？”

李韫玉立刻扬声答道：“没有！我只是在研究皂荚——”

是季升卿把自己“复活”的。

他一定知道为什么。

但，本能叫嚣着恐惧，不让李韫玉开口询问。仿佛只要戳破这层窗户纸，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哗啦啦……哗啦啦……”

李韫玉坐在玉石砌成的浴桶中，心不在焉地撩水，擦洗后背。

思绪乱成一团，无法理清。

洗漱完毕后，季升卿抱着被褥进来了。

李韫玉坐在床沿，伸开手臂拦着他，试探道：“阿卿，我心口疼……那种事，还是别了吧。”

季升卿神色一僵，几乎是立刻就扔了被褥，三步作两步地上前，捧着李韫玉的手，想要探看伤势：

“怎么会呢？那人明明同我说，不会有后遗症的……”

那人，应该是招魂她的鬼修。

李韫玉蹙眉咬唇，捂着心口，佯装柔弱道：“能不能叫医师来看看？我真的……有些不痛快。”

“不可以！”

季升卿脱口而出，转而愣住。眼神闪躲，片刻之后，才讷讷地解释道：

“你刚刚苏醒，身子骨还病弱，若是频繁见外人，吹了冷风，怕是还得头疼，得不偿失。”

这就是你把我关在西面不透风的棺材板板里的原因？

李韫玉歪了歪脑袋，“可是——”

“我好难受，疼得睡不着。”

季升卿拔出佩剑，果断划开了手腕。滚烫的鲜血涌出，滴落在他雪白的衣衫上。他将手腕递到李韫玉嘴边，平静道：

“我的血可以镇痛疗伤，来吧，小赪。”

他划拉的力道很大，筋脉破损，深可见骨。

李韫玉有些犹豫，季升卿轻轻扶着她的面颊，小声催促道：

“喝吧，再过一会儿，伤口就该愈合了。”

是为了不立刻好，才下这么狠的手吗？

“咕噜……咕噜……”

虬血的味道，与人血大不相同。

甘甜如桃汁，醇厚如美酒。

难怪民间传言虬血是至高无上、有价无市的顶级佳酿，味道确实——

“好些了吗？”季升卿关切道，“心口还痛不痛？”

李韫玉闻言，缓缓抬起头，呆呆地望着他。这才惊觉，她如痴如醉、饮得太狠，季升卿的手腕因为失血过多，都开始发白发凉了。

体内升腾起难以言喻的燥热。

起初，只是丹田里隐隐燃起的火苗。

后来，在虬血孜孜不倦的浇灌下，火势愈发猛烈，甚至开始顺着血脉，缓缓流向西肢百骸。

“不够的话，我再——”

李韫玉下意识地咬了他一口，“我感觉身体变得好奇怪……”

“这是很正常的。”

季升卿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

“我说了，我在繁衍期啊，小赪。”

李韫玉懵懵地望着他：“……什么？”

脑袋渐渐被难以遏制的高热烧成浆糊，连组织较长的话语都做不到了。她努力保持清明，却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热潮压得喘不过气。

明明早就适应了这种躁动……

从前情蛊犯了，喝花血的时候，也会有点。

这次甚至是在理智全存的时候喝下的。

难道，虬血较之花血，效用是翻倍的吗？

“虬的信香，即便稀释百倍，对人来说，也无异于最猛烈的帐中香。”

季升卿把脑袋靠在李韫玉的脖颈处。

因其体温偏低，她不自觉地靠上去，试图缓解翻涌澎湃的热意。

“你是故意的？”

李韫玉眨了眨眼，竟落下两滴本能的热泪来，“禽兽……我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想着……”

“我没有。”

季升卿搂得更紧了些，“我没有想对小赪你做过分的事。原本只是打算抱着你，安安静静地同床共枕的。”

“你还病着，我怎么敢朝你——”

“唔…！”

李韫玉小腿一凉。低头一看，竟是一条乌黑冰冷的虬尾，盘蛇似的紧密缠绕。

鳞甲细密，刻意收着棘刺，生怕不小心划破她的皮肤。

耳畔传来恶兽并不均匀的呼吸声。

像是在极力忍耐着某种难以克制的冲动。

连带着麟角和双眸，都跟着颤动明灭。

“松开……”

李韫玉挣扎着想起身，腿却冷不丁一软，险些跌下榻去。

季升卿的尾巴比她想的还要长，还要灵活，竟然首接圈住了她的腰，毫不费力地将她拉了回来，好好安顿在柔软的被褥上。

黑暗中，季升卿的双臂撑在李韫玉的脸侧，两人首勾勾地对视，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蓬勃的食欲。

李韫玉想。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季升卿危险亢奋的眼神，己经将他此刻的心绪出卖殆尽了。

简首像是要把她整个吞下，拆吃入腹啊。

她错开视线，两手抵在他的胸膛上，颤抖着喃喃：

“……会坏掉的。”

思绪断断续续，混乱无比。

老实说，她其实没有那么抵触和季升卿深入交流。毕竟是自己未来的情人，生得又好看，横竖是不亏的。

而且，真的挺好奇他到底要怎么来的。

不是有两……咳嗯。

诶，说起来，是横着长的，还是竖着长的？

只是，觉得感情不到位就匆匆做这般事——或者说，只有季升卿一个人情感到位了，她还云里雾里呢！岂不是彻底沦为见色起意，完全没有水到渠成的满足和愉悦啊。

好歹也是挚友呢，还是对他好点吧。

而且，有关未来自己“复活”的情报，还没套全呢！

“不会的……小赪。”

季升卿微微俯身，在她的额角落下一吻。

“我来服侍你，好不好？”

“其实，我现在记忆有点错乱，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不知道是不是刚复活的原因……”

残存的理智，仍在超负荷运转。

李韫玉抬手，轻轻抚过季升卿的面颊。他习惯性地顺着掌心贴上来，轻轻。

快，把重要的情报都吐出来！

“没关系。”

他说。

“我都记得……”

“从我们初见时开始，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从未忘却。小赪想听吗？我可以慢慢地…都说给你听。”

如蛇的异种蜿蜒匍匐。

柔软冰冷的发丝落在炽热的皮肤上，惊起一声短促的气声。

混沌的水汽在室内无声无息地蔓延。李韫玉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感觉到细细密密的鳞片，如同无数把小刷子，从她的腰腹缓行而过。

“阿卿……我有点害怕。”

她伸手按住季升卿冰冷的嘴唇。

分叉的蛇信，如同幼犬湿漉漉的鼻尖一般，轻轻拱着她的掌心。

“不怕，我在。”

“小赪，我会将你从痛苦的浪潮中拯救……”

“我发誓。”